孙文莲石家庄学院中文系
【摘要】任何艺术都是有关于人类情感的,电影作为视听艺术,它通过可视的画面、可听的声音抒情言志,给欣赏者以巨大的情感感染力和独特的审美愉悦。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在用画面和声音抒情言志方面都达到了堪称典范的艺术高度。
【关键词】画面构图动作语言情感
【中图分类号】J9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4810(2011)05-0083-02
“一种艺术决不能在未开垦的处女地上产生出来,而突如其来地在我们面前出现,它必须吸取人类知识中的各种养料,并且很快地就把他们消化。电影的伟大就在于它是很多其他艺术的综合。”电影是一种综合艺术,它集文学、音乐、绘画、舞蹈、摄影等艺术因素于一身,尤其突出的是,它通过视听语言而不仅仅是文字来传达信息、抒情言志。其中,视觉因素是指由色彩、光线、画面构图及人物动作所形成的生动画面;听觉因素是指电影音乐及人物语言等有声形象。这里,我们就从视听两个方面来探讨电影艺术的审美特征。
一木乃伊情结:通过影像获得永恒
20世纪,著名的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在其著作《电影是什么》中,将电影的起源归结于人类渴望通过影像获得永恒,并借此留住灵魂刹那间的光芒。不论巴赞的观点是否科学准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电影是通过影像传达信息和情感,营造独特的审美效果,使独特的画面永驻欣赏者心间。
1.色彩的情感内涵
色彩有冷暖色调,比如,红色,使人联想起火焰,所以给人温暖、热烈、热情奔放的感受;黄色使人联想起太阳及其光芒,所以,也是温暖、温馨、幸福的暖色调;而黑色使人联想起暗无边际的黑夜,所以让人感到肃穆甚至恐怖;蓝色使人想起广阔的天空,所以有辽远宁静的感受……这是人们在长期的生活生产实践中,自我认识和感觉的不断积累,从而赋予了客观的色彩以情感的内涵。色彩强烈的表情性,使它成为电影影像一个十分重要的抒情手段。
《我的父亲母亲》(以下简称《我》)中,色彩成为表情达意的语言符号。现实用黑白表现,清冷的冬季里,白雪茫茫一片,渲染了一种悲伤沉重的氛围,衬托了父亲离去后母亲的悲痛心情。回忆主要用彩色表现:母亲和父亲相遇在美好的金秋季节里,金黄的树叶满山坡,在暖暖的阳光里更加灿烂,母亲的红棉袄红围巾就在这广袤的金色里闪耀。就连村子里那口古老的水井都被一片金灿灿的白桦林映衬。金黄、大红(围巾)、粉红(红棉袄),色彩鲜艳而热烈,表达着不言而喻的浪漫和美好。而父亲被带走以后又是无情的冬季,母亲在茫茫无际的雪地里望眼欲穿,灰蒙蒙白茫茫的色调,营造一种凄冷、无助的情感氛围。色彩运用除了表情达意、塑造人物外,还有纯粹审美的意义。《我》中那秋季金黄的田野里,女主人公耀眼的红棉袄在跃动……给人造成难忘的审美愉悦。
《大红灯笼高高挂》(以下简称《大》)中,则把故事囚禁在层层叠叠的灰色大院中,营造一种阴沉压抑的氛围。尽管陈老爷是豪门富户,但他的各个院落中,除了具有象征意义的红灯笼之外,我们看不到一丝亮色,甚至一盆鲜花、一株绿树。四太太被封灯后,连她的衣服都是沉闷的灰色;影片的结尾,茫茫一片白雪覆盖着越发灰暗的房舍,更增添其压抑、凄厉、阴冷、衰腐的气息。
2.构图的力量
电影构图是结合被拍摄对象(动态和静态的)和摄影造型要素,按照时间顺序和空间位置有重点地分布、组织在一系列活动的电影画面中,形成统一的画面形式。
《我》在构图上多次大全景的运用,如带走父亲的马车渐渐走远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有一种“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怅然和遗恨;父亲送道远的孩子回家镜头的由远及近,使我母亲那颗怦怦跳动的心更加热烈激动……这些镜头的拍摄都恰当地描绘出母亲或悲伤或欣喜的状态。特写镜头也令人难忘,学校屋梁上的“红”反复出现,象征热烈而永恒的情感内涵;母亲穿着红棉袄站在门框里的情景也更像一幅画,生动、鲜活、美好。
3.人物细节的生动表现
人物动作的细节表现也十分突出,也是塑造人物的有效手段。《我》中母亲为了路过学校见到我父亲,就特意去前井打水,当看到父亲也要去打水时,母亲又把打上来的水倒进井里;盖学校时,母亲得知先生先端头一份饭,母亲就把别人的饭推到一旁,把自己送的饭放到醒目的第一的位置;母亲看完先生回来,就慌慌张张地翻衣柜找新衣裳;《大》中颂莲刚一迈进陈府大门,就和丫头雁儿起了矛盾冲突:颂莲到雁的洗衣盆里洗手,雁儿得知眼前的女人就是新来的四太太时,就猛然把水盆往后一拽,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对颂莲的敌意;当雁儿不得已给颂莲洗衣服时,还恨恨地朝衣服上唾了两口;吃饭时点菜的细节,打牌时三太太和高医生的地下动作……
色彩、构图、细节动作,成为电影无声的、形象的语言,传达着丰富的情感内容和审美特色,给欣赏者留下过目不忘的印象。
二听觉因素的独特魅力
电影艺术中,除了通过影像视觉因素传达感情塑造人物之外,听觉因素(人物语言和音乐)也意义重大。
1.人物语言的独特魅力
言为心声。优秀的电影艺术,其语言都具备如下特点:
首先,语言高度个性化,即语言要充分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我》中招娣看先生(我父亲)回来,慌慌张张翻柜子找衣服。
招娣母亲:“娣,干啥呢?”
招娣:“没干啥。”
招娣母亲:“看先生就看先生呗,还换啥新衣裳。”
高度凝练又看似平淡的对话,让欣赏者感受到了那颗初恋少女的扑扑跳动的心,也似乎感到了淳朴少女的羞涩。
当招娣发现了那个破碎的青花瓷碗被锔的滴水不漏时,脸上的神情马上凝固:
招娣母亲:“干啥呢?”
招娣:“没干啥,我舀碗水喝。”
一句“没干啥”,欲盖弥彰地突出了招娣激动、酸楚、委屈等等,那种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
《大》中如此精彩的人物语言也不乏其例:当颂莲第一次风尘仆仆来到陈家,蹲下来在丫头雁儿的洗衣盆里洗手时,雁儿得知颂莲就是新来的四姨太时,一句“你就是新来的四太太啊!”反感、敌意、挑衅之情溢于言表。同时暗示了颂莲和雁儿在未来的情节发展中的激烈矛盾冲突。
其次,人物语言要有动作性,即人物语言既能表现其丰富的内心世界,还要能够预示出人物将来要采取的动作。《大》中,颂莲让雁儿来捶脚,二人发生不愉快,
雁儿说:“有本事让曹二婶给你捶啊!”
颂莲:“我有没有本事,走着瞧!”
“走着瞧”三个字,既有愤愤不平之意,更预示了颂莲将来要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要为自己的地位而采取手段。
第三,人物语言要有潜台词的作用,即人物语言简省凝练,言简意丰,能够传达出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三太太梅珊去找颂莲打牌,遭颂莲拒绝,三太太说:“四太太不是怕既输了人又输了钱吧?”颂莲回应道:“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第四,人物语言要简短响亮,易说易听;既明白如话,又意味深长。李渔在《闲情偶寄》:“一句聱牙,俾听者耳中生棘;数言清亮,使观者倦处生神。”电影艺术中的人物语言与文学作品的人物语言虽然都为塑造性格抒发感情服务,但在电影中,人物语言是通过“说”这个动作来使观众领会的,“说”和“听”的过程是在瞬间传递的,如果人物语言冗长拖沓、深奥晦涩或生僻聱牙,观众就难以在瞬间领会,造成欣赏的障碍。所以要求人物语言明白晓畅,通俗易懂。当然,在此基础上,还要有丰富的内蕴,使人联想,让人回味。张艺谋导演的电影里,其语言(如以上举例)都异常简练干净,明白如话,且有无穷韵味。
2.音乐使人情感激荡
张艺谋的影片常常不使用片头曲、片尾曲或插曲,而是运用没有歌词的纯粹的器乐。《我》中的背景音乐,优美动听,起到了极大的渲染感情的作用。曲子以小提琴乐队的演奏开篇,仿佛时光一下子就回到了那个古老的年代,曲折起伏的旋律,激荡起人们心底一层层情感的波澜。缓缓流淌的音符后,一段竹笛的独奏,仿佛是剧中女主人公遥遥望着,带着期盼的眼神,深邃的眸子里尽是对男主人公的思念。在影片最高潮时,插入无歌词的女声哼唱,让观众回味无穷。优美动听的主旋律,配合影片诗意、感人的温暖画面,给人留下无穷的回味。
片中父亲带领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也应该算得上是片中的音乐了,那是母亲听了40多年的动人乐章,也是观众心中流动的音符:读书写字多长见识,能写会算是件好事。大事小情,提笔就记。知今知古识天识地,春夏秋冬,一年四季。
《我》情节简单朴素,但水墨画般的唯美构图,如天籁般的音乐,把整个电影渲染成一首优美的抒情诗。
画面、音乐,电影艺术的灵魂。
注释
[1]〔法国〕乔治•萨杜尔著.世界电影史(徐昭、胡承伟译)[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31
〔责任编辑:陈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