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演员表演的是情节,艺术大师表演的是情结。
戏剧是靠情节取胜的,情节是靠细节取胜的,细节是靠情结取胜的。因此,我们把情结称之为情节的闪光点。
情节,是“叙事性文艺作品中具有内在因果关系的人物活动及其形成的事件的发展过程。由一组以上能显示人物行动、人物和人物、人物和环境之间的错综复杂关系的具体事件和矛盾冲突所构成,用以显示人物性格和表现主题”。(《辞海》)
情结,源于英语complex,或译为“情意综”,原为精神分析学派的一个主要概念,由荣格首先使用,意为观念、情感、意象的综合体。后被弗洛伊德采用,意为受意识压抑而持续在无意识中活动的以本能冲动为核心的欲望,并常指“羯割情结”与“俄狄浦斯情结”。近年来,情结一词在我国文艺领域颇为时髦,已成为“情感之结”(结者,扣也)的专门用语。
戏剧,作为叙事性文艺作品,情节当然为其一大要素。同样,作为文艺作品,情感自然为其另一大要素。那么,情节与情结,究竟应当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笔者认为:戏剧情节与戏剧情结应当同步,即情结随情节的发生、发展、变化、高潮。一言以蔽之:情节与情结,应合二为一。而要做到这一点,须从如下几方面着手。
一曰真情。戏剧情结必须真实可信,方能巧妙地寓于戏剧情节之中,不露斧凿之痕。要真情真意,不可虚情假意,也不可有半点矫情。小仲马的歌剧《茶花女》,写的就是作者自己的亲身遭遇,可谓情彻骨髓,因此才成为经典之作。郭沫若的话剧《蔡文姬》,也是借古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作者曾公开申明:“蔡文姬就是我,有我的经历、我的感情。”的确,当年作者从日本归国抗日时,也正处于忘身许国与妻情子爱的两难选择的艰难境地。因此作者写此戏时“像发虐疾一样”,情真意切,遂使此剧成为传世之作。
二曰浓情。情满则溢,戏剧情结愈浓愈佳。狄德罗曾有名言:“设想你的人物在24小时之内是他一生中最动荡最颠沛的时刻。”评剧《杜十娘》中十娘怒沉百宝箱那一刻,正符合狄氏论断,因此这出戏才成为千古绝唱。
三曰亲情。戏剧情结,常常在人与人之间的亲情上费尽心思,做足文章。母子情结(京剧《三娘教子》)、父子情结(京剧《二堂舍子》)、母女情结(元杂剧《西厢记》中莺莺与老夫人)、父女情节(京剧《打渔杀家》)、兄弟情结(元杂剧《小孙屠》)、姐妹情结(吕剧《姐妹易嫁》)、兄妹情结(昆曲《钟馗嫁妹》)、姐弟情结(沪剧《杨乃武与小白菜》)中杨乃武与其姐杨淑英)、叔嫂情结(吉剧《包公赔情》)、夫妻情结(拉场戏《冯奎卖妻》)等等,均属亲情情结之上乘。
四曰隐情。隐情易出戏,也易引人、动人、感人。戏剧写人之隐情,乃是题中应有之义。清代著名戏曲理论家李笠翁早就提出过“代微攻隐”的创作主张。美国著名剧作家奥尼尔话剧《榆树下的欲望》,写的是伊本和继母爱碧私通的隐情;京剧《杀惜》写的是宋江私藏梁山来信的政治隐情;荒诞川剧《潘金莲》写的是潘金莲的婚外恋之隐情。以隐取胜,给人启示。
五曰奇情。无奇不传,戏曲与戏剧皆如此。京剧《红灯记》中李奶奶、李玉和、李铁梅那既不是一家、胜似一家的至情,奇中见深。京情《卧龙吊孝》中孔明哭周瑜,亦敌亦友,亦喜亦悲,情感复杂,奇里见俏。舞剧《原野》中仇虎与金子情中仇、仇中情,情仇交织,奇上加奇。出奇制胜,这也是戏剧创作的一大妙术。
六曰幻情。现实生活中的诸种情结,仍不足以达情,于是转而写梦幻情结。其实,梦幻乃内心情感的拓展与延伸,有时不定期是内心世界的外化。龙江剧《荒唐宝玉》中的“魂游大荒山”、《木兰传奇》中的“梦情”一场,都是梦幻情结的精品。
必须指出,在一部成功的剧作中,不止有一种情结,而是情中有情,结上作结。如话剧《雷雨》就有亲情(父子、母子、母女、父女、兄妹、夫妻、情人)、隐情(母子通奸、兄妹乱伦)、奇情(开枪自杀、触电身亡)等组成的“情网”,令人叹为观止!
让戏剧情结成为戏剧主题的爆发点,戏剧的情节、结构便成功了。
以情结带动情节,用情节提炼情结,出神入化于人物,融汇贯通于全剧,才算完成表演艺术的使命。
责任编辑王庆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