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温州市瓯海区新桥中学林晓忠
周末聚会的时候,朋友大林显得格外沮丧,大林在郊区的一所初中任教。我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如茄子被秋霜冻软了般的颓唐。
原来故事的起因是周五下午,大林安排学生最后两节课考试,后面一节为学生自修课。考完后,离学校规定放学时间还有十来分钟。怎么办呢?我的朋友看到学生早已如笼中的小鸟般一心只想扑腾到操场上去了,考虑到他们上一个课间没有休息,便同意让学生提前放学回家。
可是,他们的校长先生不乐意了。也许是听到了教室里放学后的哄闹声,那脑满肠肥的家伙发现有下属居然敢提前放学,立刻发飙,眉头皱成了很多个川字,用领导们常有的,低沉得挤得出水来的声调呵斥我的朋友。指责他的不是,说是提前放学出了问题谁来负责云云。
我的朋友在校长面前受了委屈,又得不到申诉的机会,就像是囚犯被法官判了死刑,同时还剥夺了他的申诉权一样。于是只好到朋友的面前来诉苦,我哈哈笑道:“理解,理解,你老兄的做法从教育学的角度讲是一百个有道理。不过,人家校长不同意提前放学应是从管理学的角度出发。他要考虑的是你这个班级放学后的管理问题,以及对其他班级的影响。如果从这个角度讲,他不扣你工资就算是对得起你了。当你的教育学碰到了你们校长的管理学,你说结果不是明摆着的吗?否则,怎么会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说法呢?”
是啊,其实在我自己的教学生涯中,也经常遇到类似的事。我们学校的校长不知在考察了哪所学校回来后,也要求我们的学生凡是参加学校及以上层面组织的统一考试,一律要做到有始有终,不得提前离开考场。
禁令初下,我们学校的考试风气倒也大为改观。再也没有以往那种考试刚过半小时,学生便已成群结队到篮球场打球的情景了,也没有了考试还没结束,三五成群的学生便在走廊里大声讲话。
我们的校长对于这个改变很是满意,在会上多次明说或暗示自己的功劳。以至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就怕他在会上提到这个话题,因为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就再也没有人能熄灭他讲话的热情,那么,会议的时间只能被无限地延长了。
但这种方法对考风的改变,其实更多的只是一种管理方式改变,所带来的人们行为的改变。
管理学要的是效率,注重的是结果。而教育学是以促进人的健康成长为目的的。这两门学科偶尔可能也会有交集,但更多的时候,应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可惜的是,现在上到各级政府,教育主管部门,下至学校大小领导,都着急上火地想向教育要效率,要成果,乃至忘记了甚或是故意疏忽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普遍的教育规律。
于是,便有了教育系统的大大小小的领导手里挥舞着“管理学”这把尚方宝剑,有意无意地逼迫老师去演绎当代的拔苗助长的蠢事。
至于相当的领导坏了心眼,昧了良心;心眼里只有功绩,只有利禄;从而忘记了自己教育者的身份,对于这类混进教育系统的、或是教育系统本身滋生的蠹虫,我们除了像农民捻死稻谷上的害虫一样的一个一个捻死他们之外,还有其他的什么好办法呢?
一次90分钟甚至是两个小时的考试,如果学生们总有题可答倒也还好,可苦恼的是那些成绩较差的或是成绩拔尖的学生,他们要么答不出来,要么老早已答完,却要在教室里干等着。不准东顾西看,不准交头接耳,更不准读书看报地坐上个把小时,我想这样的待遇无论搁谁身上都是很郁闷的事吧!有时我甚至都有些庆幸自己已不是学生,所以用不着关这另类的监禁。
这事从教育学的角度讲,肯定是有很大的不妥当的。可问题是校长先生的管理学的好处是明摆着的,至于教育学的好处,又有谁去管呢?
而孩子们呢,无论怎样,他们总是会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