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军营,曾像一种遥远的地平线,我知道它的存在,却从不曾抵达那个神秘而陌生的领地。
最初走进军营,印象最深的是楼房和瓦屋,似乎都在高大树木的深处。
我们的宿舍,是几棵高大的梧桐树荫护着的一排瓦房。房间很简单,只有三个上下铺的铁床。
还没坐一坐床上的竹席,床垫那橄榄绿的边缘,就吸去了我的手。我翻看着橄榄绿床垫、毛巾被和枕头。是否,我触摸的橄榄绿,就是军营的本质色彩?
是否,正是军人生活简单,把全部的精力都用于操练战术,达到身心合一。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军人的世界,比我的想象更精神化,丰富而深邃,强大而无形。
简单,像一种无形的力道,解开了我生命里的某个穴位。
我像裸露在简单的空间里了,竟有了久违的舒适和自在感。
在简单的地方,独立地存在着,世界开阔而通达。那么多浮云般笼罩我的虚幻影象,都飘游在我曾经走过的那个世界了。
我又分明感到了,正是蓝天和泥土的简单,化育了纷繁而蓬勃的大千世界。
2在这现代的军营,我看到的,依然是大自然的绿色,把一切核心的秘密,都庇护在军营的最深处。我感受到的,是天地护佑着的强大而深刻的安宁。
对于战争,我并不是完全陌生的。曾在文字或图片里,接受过它太多的信息。
过去,曾读过几部苏联反映卫国战争时期的小说,也读过当代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等书。《地道战》、《平原游击队》和《保卫延安》等抗战影视剧,则记不清看过多少了。在我理性的认知里,用生命保家卫国的军人,有着忠诚的品格与献身精神铸就的灵魂。
对于战争,即使和平的年代,每一片土地,又都不能忽略或回避。是否,人类的每一次战争,都像战神错乱神经的疯狂发泄。战争的魔鬼,像拥有了脱离六道世界生死轮回的巨大魔力,有时,它恣肆地飘荡在人类生存的上空。它在某一片国土上暂短的停留,就会让很多热爱生活的人们,丧失生命和家园。
战场在什么地方?城市,乡村,高原,盆地,天空,海疆,有人类居住和生存的地方,就有可能成为战场。
如果说,剑人合一的剑者,最高的境界是放弃使用剑。那么,最强大的军营,就是没有战争的军营。
3军人的文字定义:有军籍的人。特指国家军队中的官兵。
军人在我的心里,并不这么简单。我最早知道的在战场上牺牲的军人,是外祖父的弟弟。逢年过节,外祖父就会想起失去的兄弟,拿着那个烈士证发呆。外祖父还有个四弟是军医,这也是外祖父的骄傲。小时候,他经常和我讲四老爷在战场上立过功。后来,我大姑、二姑和三姑家的三个表兄弟,先后当兵。记忆最深的是大表兄穿海军服的照片,英俊又威武。那时,我从他的一张照片里看到了大海,好像见到了生存之外的梦想世界。
我从一位部队书法家的字里,读出当代军人对于心和刀的诠释。或许,和平时代的军人,对于世界,更需要修炼睿智的克制和容忍。最让我震撼的,是他的一幅书法作品“忍”字。那个忍字,刀和心有着奇妙的距离,已经互相分开了,看上去又融为一体。就像大千世界的事物,彼此独立又平衡统一。刀无法伤害心,心也无意接近刀。刀和心之间的一线之隔,是否就像某种事物之间的界限。是否,刀和心分离又相近,就像军营在战争与和平相互制约的状态中,走过每一天。像太阳走过天空,像万物从大地上走过自己……
令我惊喜的是,教练团的宣团长是我的老乡。闲谈中得知,他很爱看书,除去军事著作外,他涉猎最多的是老庄学说、儒家学说和佛学书籍。在很多人看来,老子学说和佛学与一位军官承担的使命,相去甚远。而他则认为军队也遵循自然规律、人间正道,天地大道。厚德载物,厚德也载军。
最吸引我的,是他在营区内栽种桃树的故事。他栽桃树,为了看花摘果,更为了那枚桃核。桃树结出的每一个桃果,他都分外珍惜。吃剩的桃核,都用清水洗净保存着。年复一年,积攒够一百零八颗桃核的时候,他就串起一串念珠。想象他手持念珠,像一位有道高僧般默默祈祷平安的时候,我的心灵被震撼了。
面对这样一位威武勇猛又捍卫人类善良的现代军官,我不禁肃然起敬,眼睛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