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出了五福的老舅,在电话里说能驮回一些炭回来,妻子桔梗对丈夫钱行想去拜访老舅家,可是从未有过的爽快。
这是2015年农历十一月三十日清晨,浓雾山岚笼罩着整个毛坦厂小镇,能见度俨然仅有十米。妻子桔梗见此瘴气弥漫的情景,便泄气地说:“大雾不消散,你就别去老舅家了。”没想到钱行却毅然决然地说:“虽然有农谚说‘春雾雨,夏雾热,秋雾日,冬雾雪’,但我要说‘早晨满天雾,尽管洗衣裤’。”
上午十点时分,天空中开始隐隐约约约地现出太阳的轮廓,桔梗猛然惊叫了起来:“太阳出来啰!太阳出来啰!你们快看啦!”她那激动的神态,简直像个兴高采烈的孩子似的。
十一点左右,太阳终于闪亮登场了。山镇洋溢着暖意融融的祥和气氛,浓密的雾气倏地向人们谦恭谢幕了。
午饭时,桔梗又叮问钱行一句:“下午还打算去吗?”
钱行坚定地说:“去。”
其实,在午饭前他曾拨通了老舅的电话,核实一下舅舅舅妈在不在家,确保去时不至于扑个空。
由于钱行动身之前未跟桔梗透露老舅的孙子也在家,因此桔梗心里以为,他这趟去老舅家可以不再花钱购买礼品了。因为当年正月十二日钱行去拜访老舅时,花了两张大一百的票子;八月初五他们一起去拜访老舅时,又买了水果、月饼之类将近六十元价值的礼品。
桔梗心中盘算这个账,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们家庭经济比较拮据,儿子在省重点高中读书,仅靠钱行一人每月三、四千元的薪水来支撑整个三口之家的生活,还有娘婆二家的双亲要孝敬。2012年家中盖房子欠下十几万元的账,当下还剩三四万的债;桔梗娘家两个哥哥,那两年间又祸不单行,相继罹患癌症中晚期,每每回去一趟,便免不了花个五百、一千的看望费。近几年走亲访友、人情花销,几乎成了他们难以割舍的心结。因此,在人情往来方面,他们想尽量缩减开支,能避免去的尽量不去。钱行所在单位里的大事情当然碍不掉,小事或不知情就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与堂亲表亲之间基本上不搞人情往来了,只走娘婆二家的同胞兄弟姐妹及嫡亲舅、姑、姨家,常动人情的约有二十来家。即便如此,他们面对人情债,仍感力不从心,心有余悸。若是对堂亲或远房亲戚花个百一、百二的,桔梗总是心疼不已,对嫡亲花个上千块却毫无二话、面不改色心不跳。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吧。
钱行骑摩托车从所陪读的毛坦厂镇出发,大约半个小时就赶到了霍山真龙地老舅家,这时已是下午一点了。老舅正在厨房操刀,忙乎着做午饭呢!他见三外甥钱行亲切的一声招呼“老舅!”,便笑盈盈地应答着,当即沏茶让钱行在厨房里坐下。
老舅边忙着活,边与钱行聊着天,谈天说地,家长里短,好不畅快。钱行看到老舅的儿媳抱着个周岁孙子,便毫不犹豫地随手掏出一张一百元的票子要塞给他,拉了半天,老舅的儿媳就是不接收。钱行转而硬塞给老舅,老舅这才勉强收下并当场交给了他的儿媳。
不一会儿,小舅妈从外面回来了。她也笑嘻嘻地加入了谈心会、开心堂,频添了大山深处农家几多的色彩与亢奋。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滞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祥瑞与默契,使这个冷凄凄的寒冬山村,冲破了长年留守的沉寂与孤独,绘就了几分浓墨重彩的暖色调,唱响了远亲不逊近邻的爱的旋律!
从老舅家回来,钱行用摩托车驮回的虽不是冬天取暖用的焦炭,却是六斤多重的价格实惠的香菇,还有六个钱行夫妇从未见过的有趣的“手扶瓜”。钱行赶紧解释说: “这香菇呢,是老舅家培育的,要比小贩子卖的味道好; 这个叫手扶瓜,既能做菜炒着吃,还能做瓜种整瓜播种……”
桔梗见状,依然满心不高兴的神情,说:“我们花了一百元,他们却给了我们这点东西,只值二、三十元,我们吃亏了不说,更可恨的是老舅跟我们说话不算数,讲好的叫我们去驮炭的,真去了,却只字不提!”当时钱行不愿跟妻子理论,毕竟她还在气头上。
第二日,这件事就逐渐平静下来了。妻子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不再为头日之事斤斤计较而喋喋不休了,恢复了往日的笑逐颜开。听,她那欢歌笑语,如银铃般氤氲于山镇陪读租房的上空……
作者简介:高绪华,安徽六安人,英语本科学历。现为六安市作协会员,皖西作协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曾参与部分章节合译出版美国托马斯•沃尔夫长篇小说《天使望故乡》一部。作品散见《文化》《安徽青年报》《皖西日报》《淠河》《河南科技报》《山花》《中国乡村》《安徽法制报》《时代文艺》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