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纸到墙面:巨大的壁画之中的血脉联系川美美术馆“在地”研究二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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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图纸到墙面 : 巨大的壁画之中的血脉联系 川美美术馆“在地” 研究 二

曾艳

四川美术学院在读研究生


去年金秋十月里一场灯光秀刷爆朋友圈,这场名为“点亮校园精神堡垒,光彩川美艺术历程”的灯光秀,在川美新老校区八大标志性地点陆续开启。其中作为川美灯光秀八大地标之一的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以下简称川美美术馆),因灯光秀中呈现出的绚丽梦幻外墙,又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

本地符号的盛宴

四川美院美术馆外墙的壁画总面积达2万平方米,由数十万块碎瓷片镶嵌而成,具官方公布壁画由数不清的硕大的人像,变幻的树林花鸟云彩、老校区黄桷坪的地标、新校区的各式景观、罗中立及其美院的名家的作品作为主题在美术馆的墙壁上呈现。这些形象和景观更多采用偏向卡通的手法去表现,加上数十万块五颜六色的瓷砖碎片和巨大的体量,呈现出一种排山倒海的视觉张力。

无论是沿着美术馆外围还是游走于内庭之中,视线所及之处到处是各种本地化图景的符号:新校区的树林花鸟、梯田农舍、巴渝农民、图书馆、丈天尺;老校区的重庆棒棒、铁路火车、大烟囱,大学城里的都市青年、大学生;巴渝城的川剧脸谱、大足石刻、这些风格各异且的图景被安排的巨大的墙面之上,如同现在宇宙大爆炸一般疯狂增长的信息和图式一般,即令人目眩神晕又让人着迷。这些各式图景被抽离于原来的语境之中,成为文脉的符号透过数以万计的碎片,在色彩和形状的不断转换下交织在一起,被压缩在美术馆外墙之上,又像一张巨大的符号网络包裹住一个个类似“粮仓”的建筑体块,使这些体块更加密切的围合在一起,颇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彩色。

“粮仓”隐秘的精神被符号所内化,“丰收”和“庆典”的喜悦成为“粮仓”的外在情绪,这里是本地符号的盛宴,也是当代视觉图式的时代缩影。

隐藏的图像

要完成壁画包裹美术馆的设想,首先美术馆建筑外墙巨大的体量决定了不可能由设计者去完成,需要大量的施工者,但普通工人们并不能完全满足壁画艺术性施工的需求。壁画的施工需要更多具备艺术审美素养的人参与进来。另外由于画面主体过于巨大,设计者在图纸的方寸之间是无法将巨大墙面所需要的细节完全表现出来的,那么从图纸到墙面的转化更需要有艺术创作经验的人,这对参与施工的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介于以上种种原因美术馆外墙壁画施工团队形成了老师带学生、学生带工人的组合。参与项目的学生大多是从事造型艺术和视觉设计的研究生和本科生,工作方式是金字塔梯字行的:除壁画图纸主创者罗院长和郝大鹏老师,壁画由两个造型艺术的研究生作为施工主要负责人,图纸交由他们转化分配给下属的学生志愿者,一个学生志愿者带三到五个工人组成一个最小的施工单位组,施工期间两位施工负责人对所有施工组的施工进度和效果进行统筹管理,壁画主创对每个单位面积的最终效果进行评估验收。全盛时期前后曾有三十几个施工单位小组在现场同时施工。其实这种老师带学生,学生和工人一起创作的范例并不少见,可以说是美院由来已久的创作传统。

尽管郝大鹏老师为设计壁画纳入了很多元素和主题,但从概念图纸到巨大的墙面,这种转化是几十倍的放大,施工者需要面对的是主题放大之后,主题与主题之间更大的留白空间,这使得在墙面施工中势必需要纳入新的内容去丰富画面。学生勾线,选材,上墙,近距离接触的巨大墙面,和平时的在工作室创作时面对的画布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对大幅作品的控制能力的要求每时每刻都在考验着参与的学生们。“更有意思的是,我的手稿放大那么多倍拿去贴到墙上,不可能原封不动,肯定有走样。但我觉得这种变形走样,恰恰就是我、学生和工人,大家的共同创作”郝大鹏老师在一次采访中这样谈到。

如果说图纸到墙面最终呈现的效果是一个融合的过程,那么还有一种隐秘的融合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察觉。笔者在对美术馆外墙进行田野调查的时候发现,许多非正面的并不重要的转角处或小面积的角落,散落着各种并不是主题之下的图像。据当时壁画施工的负责人之一王思思回忆:在壁画施工的中后期,团队配合得越来越好,很多没有图纸的外墙小块面,由已经对施工方式和壁画语言熟练掌握的学生开始自由发挥,甚至一些长期参与校区建设的工人们也开始大有万物皆可镶嵌的自觉,参与到这种乐趣之中。这些颇具涂鸦式的即兴创作,被巨大的壁画体量包容了进来,它们隐藏在一幅幅起承转合的巨大壁画之下,似乎很难被过往的行人所发现,但它们却实实在在的占据着这场恢宏庆典的仪式场地,成为欢庆丰收场景中的无名者,证明着那些同样生活在这个地域之中无名的施工者们与美术馆“在地”构建的联系,而正因为有这些隐藏的图像的存在,美术馆外墙不仅仅有地标图景式的“在地”还有更加鲜活的“在地”存在。

美术馆外墙壁画的生成不仅是本地图景的符号化、各种参与者之间的融合,也是环境和条件限制之下的结果,比如瓷砖的类型不是由施工者进行采买,而是由工程部的人去采办,整个过程就是现场提供什么材料,就在这些材料之中去做选择和发挥。

2012年美术馆开始动工,2015年投入使用三年才起来,工期如此之长不是因为投入巨大,恰恰是资金有限、问题太多造成的。这个没有钱请不起建筑大师的美术馆项目。从规划到建筑到室内,到外装都凝聚着学院师生的辛苦和劳动。不过笔者认为恰恰是学院师生的深度参与,使美术馆自然而然的承接了川美自身的文化传统,哪些来至本地各个工厂收购回来的别人不要的“废品”,成就了美术馆自身的地域化风格。

持续构建中的美术馆

美术馆从修建至今已经8年,开馆至今也已经走过了5个年头,当初美术馆在修建时还在架子上战战兢兢的和工人沟通壁画施工的学生们,如今早已初为人父(人母)成为家中的顶梁柱,而美术馆开馆那一年怀着新奇的目光入馆看展的新生,如今也已步入社会小一年了。作为学院美术馆的美术馆在它迎来送往的这些学生中,成为了回忆之地,而美术馆于他(她)们而言或深或浅,各有不同。那些最初的设计者和修建者们赋予给这个建筑的期许和愿望在美术馆交付使用之后,便不在产生作用。就像全程参与美术馆外墙壁画项目的学生陈世君说的:“尽管美术馆外墙壁画是我辛苦跟进了一年半的项目,但在项目交付之后就与我们无关了,一切交给了来到这里看到它的人。”

鉴于田野考察的时间限制,笔者把调查的对象限定在设计者、施工者和落成之后交付的一小部分学院学生。从对美术馆相关的文献的查阅、到在美术馆的田野考察,再到与相关人员之间的走访交流中,仅以罗中美术馆为例,笔者认为“在地”建筑并不是文化碎片的拼凑,也不是强行输血式的血脉传承,而是不破坏、因地制宜、自然融入,让建筑成为这里的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在建设中,我们应当重视发挥本地资源,探究那些“被冷落的材料”,为“在地”建筑的发展寻找传统的动力。川美美术馆的魅力在于深深根治于对土地和人的尊重,所孕育出的“在地”。这并不完全是预设出来的,而是一步步在修建过程中产生的,与本地的材料、本地的工人、学院的师生发生着紧密的联系,可以说它是从学院的血脉中脱胎而生,更是本土文化中生长出来的。它影响着学院的学子、也吸引着外来的参观者,在这片它适宜成长的土地上,在日复一日的日常中,继续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