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围城》评述性语言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2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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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围城》评述性语言

林振魁

广东省陆丰市潭西中学 

[摘要]:《围城》评述性语言特点表现有几个方面:一、《围城》采用了全知的叙述,作家的主体精神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二 、《围城 》的评述性语言言之有物,使读者通过其中包含的生活内容和对事物的观察来体会作者的观点 。三 、《围城》的评述性语言是一种叙述,一种显示,巧妙地展现社会现实,洞察人性幽微。四、《围城 》的评述性语言是理性和形象的完美结合,是警句又是妙语 。

[关键词]:评述性语言 《围城》 叙述视角 比喻


  1. 《围城》采用了全知的叙述,作家的主体精神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围城》评述性语言 ,指的是属于全知叙述者视角或主人公方鸿渐视角的带有定性意味的夹叙夹行文。《围城》不论叙事状物 ,抑或议论抒情, 其神来之处全在这一融合着作者对事物特别感验和天才艺术发挥的评述性语言之中 。

我们先来看看评述性语言在小说中的作用。

对于小说中的评述性语言,有人不以为然 。诚然,一些作者张口之际 ,忽儿摇身一变而成哲学家、道德家、教育家 ,讲的已是文学的外行话,其议论虽富于哲理,但行文呆板,语气严肃 ,与上下文衔接极不自然,有生硬、突兀的穿插之感。这样的评论不仅破坏了小说形式上的 审美一致性,而且给人一种高傲、武断的感觉。其实,小说的客观性代表的是一种艺术的真,它包含着集中和抽象的过,体现着作者对事物的特别感验。小说不仅使人有所见,更使人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悟。正如美国小说评论家布斯所言“提出本身就是介人”,[1] 讨论小说创作中是否该介,这 本身毫无意义,重要的是看如何介入。

小说中的评论性语言是一种明显的介人,而象海明威《灯火阑珊处》那样主要由两人的对话和一点场景描写构成的作,也体现着作者的潜在介入。海明威并非随意掠影一个小咖啡厅的深,或是随便记录一些无头绪的话,从那些简单而有家常味的对话,我们可以想象出人物的昨天和今,捉摸出他们的性格和心境。这些对话便是海明威精心设计的浮出水面的冰山 ,在语句的特定组合排列,隐藏着作者丰富的思想感情。好的评论也能象海明威的“冰山”一样,于有限中包含无限。《围城》的评述性语言便具有这一特性。它对主题和内容的充分展示和它的丰富的艺术形象,使它具有强大的生命,而成为整部作品的重要有机组成部分。

其次,《围城》采用全知的叙述视角,作品到处闪动着作者自己的身影。

《围城》采用了全知的叙述视角,作家的主体精神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在《围城》中,作者与叙述者往往合而为,因而作家的作用体现得十分突出,他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知。作者寓身在任何一个角色中,从每一个角色的言谈举止中表现其滑稽和荒谬。在叙述、描写的前提下加以适当的评述,将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展现出人物心理的现实,达到心理讽刺的深度。钱钟书的叙述话语机敏、尖锐,作者利用一切机会采用各种手段阐发哲思,进行的议论与评述,到处闪动着作者自己的身影。比如,“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2],显示着率性的评断和巧妙的联。又如,“鼻子短而阔,仿佛原有笔直下来的趋势,给人迎鼻孔打了一拳,阻止前进,这鼻子后退不迭,向两旁横溢”。于谐谑的评论中把鼻子描绘得活灵活现,使之既形肖又神肖一一仿佛是其主人贪图虚荣,自欺欺人而又愚蠢的情神面貌的体现。

评述性语言是钱钟书先生的最佳利器,他无时无刻不在打磨着这把利,使其在最佳时机给人以最后的致命一击。正是大量评述性语言让《围城》里的李梅亭、顾尔谦、陆子潇、鲍小姐、董斜川等人原形毕露,让我们对方鸿渐、苏文纨、赵辛楣的灵魂深处看得更精细一些。 

二、《围城 》的评述性语言言之有物,使读者通过其中包含的生活内容和对事物的观察来体会作者的观点 。

钱钟书在《围城》序言中说:“在这本书里,我想写现代中国的某一部分社会、某一类人物。写这类人,我没忘把他们是人,只是人类,具有无毛两足动物的根本根性”。对于人类的偏执自大、虚荣媚俗、自私狡猾等本性的揭露,是这部小说的主要思想内容之一。然而 人性的这些小细菌,丑则丑,在日常生活中它们往往只潜伏于人身上,时时做些小怪,或竟发了霉,发出酸楚之气。在某些人身,诸如《围城》中的诗人绅士商家教授,它们隐藏得更深,于是,作者不挥拳舞捧,不刀枪相向,只狠狠一捏,轻轻一甩,把它们暴露在灼灼日光下。

作者善于通过刻画各式各样的人物形象来显示作品的思想深刻性和内容丰富性 。

“小说技巧中最复杂的问题不在于按某种公式行,而在于作者使读者接受自己观点的能力”[3] 。作者善于把笔触直接伸入人物内心,截取内部定势思维和感受,再通过艺术的想象发挥,赋予它们形象,使它们鲜明可感。如写买办商人张先生“他说话里嵌的英文字,还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为金牙不仅妆点,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缝里嵌的肉屑表示饭菜吃得好,此外全无用处。”金光闪闪的英文字用“肉屑”一照,仿佛是对着照妖镜,那副自我卖弄嘴脸藏也藏不住。再如写旧派诗人薰斜川把自己的诗分布同席,“这时候,他等待着他们的恭维,同时知道这恭维不会满足自己,仿佛鸦片瘾发的时候只找到一包香烟的心理 。”这里,作者其实是赋予这种盲目自大的心理 以鲜明形象,使之跃然纸上,逼真可感。写李梅亭“他神情傲兀,不大理会人,并且对天气也鄙夷不理,因为这是六月中旬,他穿的还是黑呢西装 外套。”作者在想象中描绘了一幅“李梅亭大战天公”图,且由他去,吃亏的总不会是老天爷。《围城》中有许多这样几笔勾勒出来的典型人物。作者刻画他们是为了突出表现某种性格,而不是象刻画方鸿渐那样为了表现某种全面的、实实在在的人生。这些各式各样、漫画式的人物形象,既鲜明生动,又显现人性的深度,给人以启发,令人醒悟。《围城》世界所显示的思想深刻性和内容丰富性离不开它们。

作者还善于运用评述性语言通过字面上生发联想推进行文,构造了纪实而又有特别表现魅力的情节 。

英国小说评论家福斯特曾指出:“人们对人性扩大了视野以后,定会提出究竟情节是由什么构成的。”的确如此,通过描写人物言行,叙述事件前因后果,可以刻画人物,表现主题,而象《围城》中的评述性语言,夹叙夹议,旁敲侧击,里应外合,也不失为一种具有独特表现力的手法。对于汪处厚二十年官场生涯,作者不一五一十道来,只小作“胡子文章 ”,于谐谑中进行简练而形象的概括和描述 。“不料没有枪杆的人,胡子都生得不象样,又稀又软,挂在口角两旁,象新式标点里的逗号,既不能翘然而起,也不够飘然而袅。”汪处厚超炎附势的本性,在学大帅留胡子而弄巧成拙的这一喜剧情境中,充满讽刺意味地表现出来。“这也许是那一线胡子的功效,运气没坏到底,”讽刺了汪处厚虽遭弹劝,却又能见风使舵,夹起尾巴另谋出路。“假如留下的这几根胡子能够挽留一部分的好运气,胡子没剃的时候,汪处厚的好运气更不用说。譬如,他那位原配的糟糠之妻,奏趣地死,让他娶美丽的继弦夫人”,则尖锐讽刺了他既无情无义,荒唐好色而又充君子的虚伪本性。以上所举 的三个关于胡子的句子既推进了行文,又制造了喜剧情境,充分显示了其反讽意味。不是片言只语的漫画勾勒,而是让其反讽意味深透于字里行间,以及上下文衔接中,使其行文节奏符合人物心理节奏,这样的手法极适于描绘老奸巨滑,城府很深的人的内心世界,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说中对高松年的描绘采用的也是这一手法。“三间大学校长高松年是位老科学家”,作者便从“老科学家”生发联想而大作文章,含不尽之意于其中。“不幸的是,科学家跟科学大不相同,科学家象酒,愈老愈可贵,而科学象女人,老了便不值钱 ”,“他是二十年前在外国研究昆虫学的;想来二十年前的昆虫都进化成为大学师生了,所以请他来表率士”。象这样貌似平淡的橘论,暗藏机关,环环相扣,影射了高松年的沽名钓誉和政治野心。以上所举两种描绘手法,不论是漫画勾勒还是反讽影射,皆以静写动,于静中传神。


三、《围城》的评述性语言是一种叙述,一种显示,巧妙地展现社会现实,洞察人性幽微。

《围城》一书用最简洁、传神的文字,在有限的的篇幅里描绘尽可能多的众生相,从而进行人性大曝光,这使得《围城》虽不庞大却具有沉甸甸的力量。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进行管窥。

其一,作者运用评述性语言增加了作品的密度。

《围城》的叙述并不完全贴紧人物性格与情节线索,作者常常向旁逸斜,谈古论今,旁征博引。比如:“外国科学进步,中国科学家进爵。在外国,研究人情的学问始终跟研究物理的学问分歧;而在中国,只要你知道水电、土木、机械、植物等等,你就可以行政治人,这是‘自然齐一律’的最 大胜利”。简洁的三言两语,形象生动地道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某些 本质特点。此外,“只有国文是国货土产,还需要外国招牌,方可维持地位,正好象中国官吏、商人在本国剥削来的钱要换外汇,才能保持国币的原来价值”。此言既揭示了当时社会贪图空名的浮夸风尚以及官商阶层的贪污剥削行径,又道出了中国学习西方文化的失败. 这些语言妙在宏观把握,微观着手,以小见大,使作品具有丰富的社会现实内容 。

其二,《围城》的评述性语言表现了对寻常人生的各种情态的精细感觉 。

《围城》不追求雄浑,既不立志反映轰轰烈烈的时代雷鸣,也不着意描写生死博斗,然而它包含了丰富的生活内容,十分贴近生活。例如写男女情感的微妙,“她跟辛楣的长期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地成为恋爱,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罢,你没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的上面。”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是很奇妙的,既有一见钟情,也有久不能生情,这是许多人都能感受的,然而只是模模糊糊一团情绪在心里,倒也说不出是怎样一种状况。作者却能独具慧眼,只用一个新奇而生活化的比喻便道出了庐山真面目,让人读了耳 目一新,对于生活又多一点感悟。再如写人的某种心理感觉,“那天晚上,大家睡熟了还觉得饿, 仿佛饿宣告独立,具体化了,跟身子分开似的 ”,还有比这更抽象而又形象的描绘吗?象这样说得透又说得俏的评述性语言,在《围城》中举不胜举,句句令人一见钟情,难以忘怀。那许许多多对生活中的人情事理的深刻体会和传神表现,使人读了对普遍人生、寻常生活顿有所悟,从而帮助和提示人们去观察生活、品味生活、反省自己。




五 结束语


《围城》是一部具有杰出语言魅力的文学巨作,是新文学作品中的经典之作。作者在写作的过程中,运用多种语言艺术对文中的人物形象以及其心理活动进行描写和刻画,鲜明地表达了主题思想,评述性语言的大量运用,更给读者提供了一个循序渐进的心理过程,而其喜剧性情境,又创造了一个轻松的心理氛围,寓教于乐。总而言之,《围城 》评述性语言既叫人耳目一新,又益人心智,的确是 “别有会心,欣然独笑,冷然傲笑,替沉闷的人生透一口气 ”。[7] 《围城》在技法上还讲求中西合璧,对现代文学人物画廊起到了非常大的丰富和补充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wC布斯:《小说修辞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

[2]钱钟书:《围城》.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

[3]爱.摩.福斯特:《小说面面观》.花城出版社.19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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