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学院 文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摘要:高校传统的“中国古代文学”课程在教学过程中,形成了“作家、作品思想内容+艺术特色”的“二元式”教学窠臼,笔者依据多年执教中国古代文学课的教学实践,认为应在教学实践中,贯彻孟子所提出的“知人论世”的文学鉴赏原则,立足古代作家创作实践,打通文史哲,从而古代文学作品得到全面的理解。
关键词:知人论世;孟子;古代文学;教学理念
自二十世纪初以来,“中国古代文学”作为高校文科教学领域的传统课程,延续、发展至今,形成了所谓“作家、作品思想内容+艺术特色”的“二元式”教学窠臼,无法调动学生们的积极主动性,致使中国古代文学教学离现实生活越来越远,似无任何实际应用价值,致使教学效果难于实现。
笔者认为,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对象,是距离当代有着相当长的“时空间距”的作家与作品,因而古代文学教学,应当立足文学本位,从创作实际的角度出发,同时兼备史学思维和哲学视角,即遵循先秦儒家代表人物孟子所提出的“知人论世”的文学鉴赏原则——“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是以论其世也”(《孟子·万章下》),文、史、哲相结合,从而对作品做全面的解读。这样,作为研究对象的古代的“人”的生平、经历、志趣、思想,对于其“文”的影响和塑造,才能够被全面把握,从而打通文、史、哲界限,对于古代文学作品给予全面的观照。
以唐诗教学为例,唐人咏物、咏事、咏怀之作,常常因诗人性格与主导思想的差异,虽抒发同样的情怀,亦由各自的生平经历、思想与视角不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这样在教学过程中,就不能仅仅分析作品的题材、体裁与艺术手法,还要联系作家独特的经历与思想,做到“知人论世”。
一 咏物寓志诗各样的人生际遇
咏物之诗歌题材,由来已久,有唐一代,初、盛、中、晚,赋者甚众,风貌不一;而其中蝉即为多家诗人所吟咏,蝉之为物,憩于高枝,餐风饮露,品性高洁,唐人中咏蝉之作称绝者有二,且作者生年不同,时跨一代,如下:
骆宾王《在狱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李商隐《蝉》: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变举家清。
“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之诗,作于患难之中,仪凤三年(678)因数上书言事,得罪武后,被诬下狱,次年狱中听蝉,有感而作;骆诗如近人高步瀛《唐宋诗举要》所评:“以蝉自喻,语意沉至。”[1](P411) 秋风寒蝉,实乃狱中诗人之自况。
晚唐诗人李商隐之作,因物兴感,托物寓怀。隐寓因自身牵涉“牛李党争”虽志行高洁却穷愁困苦,满腔悲愤而无人同情的悲剧命运,全篇咏物与抒情紧密结合,隐显分合,首尾呼应,如清人屈复《玉溪生诗意》所云:“通首自喻清高”,[2](P205) 且与诗人一生之漂泊命运相契合。
上述二首咏蝉诗都是唐人托物以寄意的名作,然而由于作者身份地位、人生际遇、个人气质的不同,虽同样工于比兴寄托,却呈现出或通达自许、或黯然自伤、或清秀、或沉郁之殊异风格。
二 即事赠别诗迥异的艺术风格
即事之作,亦多有同题而文风各异之作,试以送别之类言之,送友长亭,临歧赠别,在唐人的作品中比比皆是,名篇颇多,而犹以盛唐王维、高适之作为最——
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高适《别董大》: 十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两诗虽同是送别之作,同属七言绝句,然格调一哀婉,一豪迈,抒情一委婉,一直率,境界一清丽,一宏阔;同样是盛唐诗人,创作同样的题材,为何作品风格差异如此之大?这主要是由两人不同的思想性格所决定的。王维一生优裕富足,再加上长期受佛教思想的影响,性格上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为了明哲保身,长期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当遇到人生别离时,其固有的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之消极思想则在作品中暴露无疑,故哀伤无限,伤别不尽,至一唱三叹。而高适则出身社会下层,曾长期过着“混迹渔樵”的贫苦放浪生活,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格,对自己的才能充满信心,面对困境也能豁然以对;写此诗时虽然是尚不得志之时,但仍能于道别之时,在作品中以慷慨豪迈之语给予友人安慰,正如盛唐诗歌理论家殷璠《河岳英灵集》所云:“适性拓落,不拘小节,耻预常科,隐迹博徒,才名自远。然适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3](P152) 因此,在二人的作品中,文风与人格都达到了统一,“文如其人”也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三 感遇咏怀诗不同的人生视野
唐人感遇咏怀之作,也常常因诗人性格与主导思想的差异,虽抒发同样的情怀,亦由各自的视角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比如“安史之乱”爆发之后,李白所创作的咏怀诗《古风五十九首》(其十九)与杜甫之《春望》,即是此类鲜明的对比。
天宝十四载(755年)冬,安、史率军叛唐,次年即陷洛阳、长安两京,屠戮百姓无算,此时的李白则由梁宋奔亡于华山隐居避乱,有感于时局,遂作《古风五十九首》(其十九):
西上莲花峰,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
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
俯视洛阳川,茫茫走胡兵。流血涂野草,豺狼尽冠缨。
此诗前十句都是描写其在西岳莲花峰的游仙生活,飘忽虚幻,瑰奇俊逸,一如李白诗以往豪放飘逸的一贯之风,清人陈沆《诗比兴笺》云:“遁世避乱之词,托之游仙也”,[4](P70) 诚然!
而杜甫则于天宝十五载(756年)七月,闻之肃宗灵武称帝,遂只身远赴灵武,途中被俘,押往叛军统治下的长安城中,他将亲身所目睹和经历的事件记入诗中,创作出诸多记实之名篇,至德二载(757)春,诗人目睹沦陷近一年的长安城之惨状,感而赋《春望》一诗: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这首五律,表现手法跌宕,尽显杜诗沉郁顿挫的主体风格。
同样面对安史叛乱、生灵涂炭的现实,为何两位大诗人的所作所为,乃至所赋诗篇迥然不同呢?这与李、杜不同的思想主导与人生观是密切相关的,在李白头脑中,道家“无为”、“自然”的人生观与道教的游仙思想占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杜甫则出身于正统的儒士之家,在杜甫头脑中,儒家执着现实、积极入世的思想与人生观占据着主导,因此他才会在大乱之际,不顾个人得失,只身远赴灵武辅佐肃宗平叛。
不同的人生价值取向,反映到作品中,二位诗人的视角也是有别的,李白《古风五十九首》(其十九)全篇确乎是以仙人“在天空中遨游自得”的形象出现,只在篇末才对现实投下一瞥,视角无疑是远离茫茫尘世的;而杜甫《春望》诗则身陷贼中,亲睹国破家亡之惨状,直面人生苦痛,视角更为写实,从这里不难看出“诗仙”与“诗史”之别。面对同样的社会现实,吟咏相似的忧时伤世情怀,却因不同的主导思想与人生抉择,而风格迥异,“文如其人”,即使李、杜这般身处诗坛最高峰的大诗人亦不能外。
综上所述,如此“知人论世”,打通文史哲,引导学生结合古代文学作品产生的时代背景,以及作家独特的生平经历与思想来审视、鉴赏古诗词作品,“授之以渔”,自会获得全新的教学效果!
参考文献:
[1]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2] 郁贤皓:《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3]傅璇琮:《唐人选唐诗新编》[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
[4] 郭绍虞,富寿荪:《清诗话续编》[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作者简介:李新(1980-),男,文学博士,保定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303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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