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何处去？

你往何处去？

曾飘飘

（佛山市医药集团有限公司  广东佛山  528000）

闲谈间有朋友提出过一个假设：

假设你酒量极差，几乎一杯就醉，但有位大客户偏要让你喝一杯酒，许诺一杯就给你十万日均存款，请问你喝吗？

不喝。

朋友笑笑，接着假设：喝这一杯酒，给你五十万、一百万、两百万……乃至千万日均存款呢，你喝吗？

有部分人决定要喝了，有部分人犹豫动摇了，有部分人仍不肯。

朋友又继续假设：此时作为在一个岗位原地踏步许久的你，需要存款业绩来为自己晋升做个梯子的呢？

席间一时静默，但仍有不肯动摇的人。朋友似不肯放弃，仍不停地假设：此时你的领导和同事认为你“应该”喝这一杯酒，因为醉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可以为大家带来不同程度的相关利益。在他们的殷殷期许中，请问你喝不喝？

边上一人似有惶恐地吐出一句：“我怎么感觉你让我们喝的不只是酒，还是毒酒。”众人哄笑。

一、

廉政，涉及的不仅是制度，还有人心。但无论是制度还是人心，都难以尽善尽美。廉政，应该说存在于人心与制度博弈的动态过程。当然，二者的博弈并非绝对对立，你死我活，它们是有矛盾、有冲突，但会在博弈中达成相对和谐的状态。因为制度不是凭空而来，它是点点滴滴人心汇聚而成；形成的制度也不是死的，因为人心是活的。若人心一成不变，设计一套对应的制度便可一劳永逸，但偏偏人心有贪恋、有欲望、有追求、有善恶，需要一个好的制度去“涵养”它，而一个好的制度，也需要好的人心去“滋润”它。

我又想起了朋友提出的“一杯酒”假设困境。其实每一种选择，每一种行为背后，它都有一套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在支撑。这个假设其实涉及许多人生困境：

其一、如果这个选择不涉及我们，以及与我们相关的人的任何利益，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毫不犹疑、不假思索地“自由”选择。但这种“自由”比较肤浅，因为它不涉及人的本质问题，所以按下不表。

其二、如果这个选择涉及我们自身利益，人自然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但世界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当我们贪图触手可及的便利，可能也意味着开始失去某些东西。朋友假设里给出的“失”只是“醉酒”，但现实世界里，何止只是醉酒呢？比如“一杯酒”置换成“要你同意一项可以打擦边球的项目贷款”，“失”可能是最后这项目烂尾了，或可能成为某项贪腐案的开端。又或者置换成“迅速提拔他的一位亲朋好友”，而这位老兄其实是个庸才，不但阻碍了下面更优秀人才的选拔，而且还老是做出错误的决策让单位或政府损失利益。诸如此类。

看到电视上贪官们低首认罪，大快人心，但有没有一刻曾扪心自问，若你也处在他当年的位置，面对各种诱惑或利益，你敢不敢掷地有声地来一句“我不会”？谁敢说他们生来就是贪腐的心，谁敢说他们一定从未有过理想有过追求？有没有可能他就是从那“一杯酒”开始的？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主观意识上要贪腐，而是你不自觉地陷入各种人情困境中，认为有些事情它不违纪犯法，它只是顺手推舟，它只是碍不过人情面子……但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逐渐用短暂的利益麻痹你，直至走向犯法的深渊？

其三、如果一个行为不涉及你个体的利益，但涉及了你身边人乃至众人的利益，你会如何抉择？有时候，你并非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去喝那“一杯酒”，只是想到众人的期待，想到家人的安康生活，想到同事领导的利益，想到自己身上担负的众人利益的责任。如果只从你自己出发，你是不会做这件事的，但如果为了自己亲人或者朋友，你就可能会做。这真的是个困境。或许我们应该在选择前多从其他角度再想想，如周围人的利益是否应该由我喝不喝这杯酒来承担？我是否承担得起？如果喝了，是否喝完这杯，还有三杯？多想一想，或许对我们作出最后的选择有些帮助。

二、

没有原则，便无从选择。用利益的大小以及涉及范围的多寡、亲疏来作为选择的标准，必然迷失。如果有一套恒定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便会给我们一颗定心丸和一枚指南针，能让我们面对诱惑与争夺时，懂得如何选择，且为何如此选择。这里的“恒定”绝非“一成不变”，而是在风雨中，前方总有颗明灯在指引我们往何处去。冥冥中心底会有一股暗涌，让我们在面对困境时，最终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股暗涌是什么呢？若非要用语词来定义，可以是真善美、可以是正直、英勇、担当等等。千万别嘲笑这些词，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汉字，因为历史长河中，曾有那么多英烈或者小人物，为维护这些词的纯正的涵义付出了血汗。

把这些语词的质素倾注在工作中，就是职业道德、职业操守、爱岗敬业等。在工作中，当然会面对种种诱惑和利益的倾轧，文首所假设的“一杯酒”困境，每个人都会在不同程度上遇到，且一生都不能一劳永逸地逃开这样的选择困境。领导和基层的你我都一样，都会遇到这个问题。

比如，领导也有领导，也会有是否送礼晋升的问题。

比如，领导也有子女，也会遇到是否为子女前途送礼求人的问题。

比如，领导也想要给予公平，但遇到送礼的旧识，也会犹疑考量。

……

比如，我们会不喜欢过年过节，因为这时候就可能要揣测拜年送礼。

比如，我们希望子女得到更多的关照，会私下送礼。

比如，我们希望一个申请能得到通过，会私下请客吃饭拉关系。

有没有想过，其实没有人喜欢应酬，但为什么大家都在不同程度地花时间应酬。没有人喜欢送礼，但大家一遇到什么事就习惯性想着要送礼走关系？

何时何地开始的这风气？不要一味指责中国传统文化，也不要一味把责任推到“古已有之”这样大而无当的虚无对象。看看我们自身，问问我们自己，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做？好，为了工作，为了家庭，为了各种责任，但为什么不去想想，如果不送礼走关系也可以呢？不送礼不走关系凭实力可以不可以？不要抱怨大环境抱怨体制努力从自己做起可不可以？不要盲从，不要以“大家都这样，那我也就这样好了”来代替自己的独立思考以及判断可不可以？我们能不能接受我失去短暂的利益，但能够为子孙后代营造良好风气做一点点贡献？

廉政，始于喝不喝这一杯酒的自由选择，始于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自由选择，始于人心的这股暗涌……

三、

自己遵守规则，监督别人遵守规则，是廉政的应有之义。其实很多贪腐现象都是我们平日的不作为给了它们滋生的土壤。

在排队的时候，有面相凶恶的人插队，你敢不敢上前阻止，站在周围的人敢不敢声援上前阻止的人？看到有人欺负弱小，你敢不敢上前阻止，站在周围的人敢不敢声援？看到不公正的现象，你敢不敢举报，哪怕你会因此遭遇挫折？

要知道，天下滔滔，没有人能够真正独善其身。从不敢阻止别人违背规则插队怕惹麻烦，到怕遭遇报复不敢监督检举贪腐行为，是一个逻辑脉络的。从身边一点点小事做起，每个人都是一滴水，点滴汇聚，才有江河大海。廉政不单是政府官员的事，也不单是领导的事，而是每个处于社会中扮演角色的人共同构建的。很多人都以为政治、腐败、廉政等等词语离自己很遥远，或者以为天下之大总有些人会去改变行动，会去变革，会去努力做好的，自己凡夫俗子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但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是你？要是大家都报一样的想法，都等一个“超人”出现，荡清天下，一夜之间幸福、正义、公平、廉政这些词全都实现，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的力量是弱小的，但若群体能达成一种共识，结成一种社会契约，从身边的小事开始，传递一种正直的、公正的、积极向上的信息，就会形成廉政的土壤。

没有人是一生顺遂，可以不用在困境中作出自己选择的。也没有人可以在困境中永远没有犹疑，没有痛苦的挣扎，永远一往无前，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或许你不可能永远做的正确，但可以日省三身。你往何处去？每个人都这样问问自己，廉政所需的人心就会有广袤的土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