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音布鲁克的九个太阳（组诗）

巴音布鲁克的九个太阳（组诗）

文/洪加祥

◎我擎火，过天子山

天未亮，远山仍去向不明

火在跑，树在跑，我读过的

火坦荡，疯狂交织那火光前程

请你慢行，风惊讶正将善变

的河甩向，你醉醺的沟壑

路在火焰里不得不拉爆自己

把愤怒留下，山纷纷落雨

天子淋湿的临安雾濛濛

寒宫深史的火撩高枝啼雨停

一条山径写满朦胧诗，写满我的紫唇

烈焰欲逃，欲捞满腹腾升的栈道

火越来越旺，与路相向而远

夜自谋职业，正把黑色荒草

野花熬成松明，熬亮山荊棘

抚摸水波河坎坷

我擎火进山，唤醒了另一座山的天子

火把摇，我的远方越来越近

路的手一直触摸山谷面容黄

雨后的火，新光鲜艳翻越天

子山

我曾追悔让火把，过于摇晃

回首今山，石林水墨尽染易化

火哗哗蹿红十八洞，把握不住深处

峰的翠青和你的年轻力壮…

佛对火把说，前世你有五百次回眸

今生才引上山一次眷恋

野鸟一树树惊飞，满谷脆嫩

我的火把与天空擦了肩

没前世提灯，皇恩照众山仍少暖

我一世颠簸，火的恐怖在于老屋顶亮了

无需擎火再照，天子山属于

自己天亮模样，此时山里

其实若无傍人，唯有你仅剩一支残火

欲包容那号称伟岸天子的

天空和我低矮无助的火眼

◎西湖对船

湖上对船，暂拴两根沉浮木桩

像孤山落水湿漉张望，另

一座宽远孤单的保俶山

苏小小坟中挣手拉扯不住呀

船下那静水倾波，花落花飞

两船停，渡不了淑子春山

一只船痛苦唤“书同…”

另一只船纠正“请叫我弘一”

“弘一法师，请告诉什么是爱”

“爱就是慈悲”。两船摇不动啦

花不慌才不张，船不启难逾合

近处，那石桥拦于历史间隙中

对船没停留，等待和张望

是你的凡思。此时，有人

无意间过了那石桥

是否祝英台死于乔峰怀中

有人杵着想荒唐，却过不了桥

因为那桥，他心中已断

◎汨罗追江记

一枚粽端午入江，勾兑月光二千年仍不烂

我却被菖蒲染绿，无落日烈

撒江上，肉嘟嘟，细如玉

不是白糯，是大夫煮江裸露

不出傲骨，树影哭缓了竞舟

鼓声才急…我在汨罗江岸

踩别人脚印，深一脚浅一脚

最终踩成自己的脚印

多想等你浮现，我替你钻入

你的故事，你的汉时光

只是撑红伞女孩，江上清风

竹筏划伤我的眼，历史模糊痛略轻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你总为这一次，无数次

把忠贞，那朵花编织美好

栽入他人心田，花不摇曳

花骨却有噼啪声

燃烧过后，慢品，你细细品

总有一天，那枚古粽不响了

端午重阳除邪避灾之日

龙舟粽子与屈子更无关

江水如绳，哪一笔糊涂账

将我五花大绑，无箬叶可裹

江水过心难捺，深水轻

殍有波，缓缓归平静

我身所恃，与落日沦为过客

泛远记忆，真假无感，仅剩湿衣追光

追饮大江，屈成画像

我乃江水一尘波

◎巴音布鲁克的九个太阳

草原落日在喊，我听到巴音

布鲁克有九个太阳，在喊我

春草一分一秒流逝，夏花

一秒一分奔来，我淌河湾累了

蒙古包里，撮三片陈皮、两朵玫瑰

煮九河时光当茶，弯来拐去

的流水，折成了九条琴弦

那九阳对我说晚霞，那朵花

狂野，羿再不来採九曲回肠

会拖光岸上牛羊

夕光煮草原红，青汁味芬芳

寻你的天空，一群蝴蝶打结

飞呀飞，拴住了落日划水声

它响一下，你就少了一下

我的窗帘汲水，也在响几下

天堂之城锁钟楼，山顶烟火

霓虹，蒸熟旅人庸懒的车马

钟以铜声等，初阳跃新疆

一曲升一轮，九曲朝阳

爬上岸，你说你听到太阳们

踏草原的走路声

是时间长短针打圈在跳动

唱情歌蝴蝶也会舞翩跹

九阳浮水，河坍塌时间的扭

曲，奔入大草原才知地球

绕日已旋转46亿年

日绕银河系祛魅裂石仅走

20圈…此圈内大禹秦始皇

释迦如来、李白杜甫都在

我们也在，乘光可追耶稣

共进最后的晚餐…五千年

前脚刚走，你我五千年后脚

又跟上，仅差铜钟敲醒阳光的距离

羿生生死死，射日刚走不远

沙一滴滴生长，漏斗时间萧萧下

从宇宙漏过来，一根金线

牵你我牵在20圈内

从猿到人乃至一群蝴蝶

前世与今生若时间荡无存

落日如灯笼，迁徙着虚妄

可我身体里仍有轮醉阳

醺醺唤我在断崖：自知觉照

◎敲响一枚煮蛋

早餐，每一次敲响煮蛋

剥壳，我在剥自己的心

想少时蹿后门爬桥墩上学

母亲小脚摇晃晃，追陡坡

攥枚鸡蛋气吁吁，递上来

“祥啊，你再不拿去吃

娘也爬不上来了…”

这后半生，我吃了无数早餐

每每剥蛋，内心愧疚病母亲

家鸡生蛋，她舍不得自己吃

总留与我，有时我不想吃

喝碗稀饭，拎书包偷跑出门

几次次，仍被母亲追上桥墩

看我咬嘴上，母亲咳嗽着

歪歪扭扭才走回家…

母亲离我远去已五十年

但爱，那枚鸡蛋连着我心

年年岁岁、月月日日

洁白蛋白，金子般蛋黄

一次次露出母面容

不敢忘，不能忘

寄几筐鸡蛋如今想捞回过去

给病榻上母亲尝一尝

天堂里慈母无病痛

喜孜孜望我从青年长成老年

我的影子佝偻，摔倒在夕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