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叛的革命------《动物庄园》的另一种解读

被背叛的革命------《动物庄园》的另一种解读

谭广宇

摘要：奥威尔最著名的政治讽喻小说《动物庄园》对“革命”这一时代主题做了深刻描写，以隐喻的形式描述了一场革命的发生及其最终的蜕变，用先知般冷峻的笔调勾画出了人类阴暗的未来。本文从革命被背叛的角度，检视了发生在动物庄园的故事。对革命逐步异化的过程，进行了梳理与解读。

关键词：奥威尔背叛革命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326（2012）04-0018-02

《动物农场》这本世界文坛上最著名的政治讽喻小说，借助于一所农场里动物们身上所发生的故事，以隐喻的形式描述了一场革命的发生及其最终的蜕变，用先知般冷峻的笔调勾画出了人类阴暗的未来，在思想的深刻性上达到了前人所未曾企及的高度。”

1.播下龙种----革命的发生及庄严的承诺

小说的第一章，作者就借助于老麦哲--一头临死的雄猪之口，破天荒的喊出了“所有的动物都一律平等”的口号。他向庄园里的其他动物宣称：“英格兰的动物没有一个享受到自由。动物的一生就是苦难和奴役的一生。”而所有这一切苦难，都来源于贪婪暴虐的人类。“人是唯一只消费而不事生产的生物”，他们只会盗窃动物的劳动成果。因此，“人是我们（所有动物）唯一的真正的敌人”，“只有把人铲除掉”，动物们才能享有自己的成果。“一夜之间，我们（所有动物）就会变得既富有又自由了”。老麦哲号召动物们“为推翻人类而斗争”，“必须日以继夜、全心全意地斗争！”“让我们（所有动物）在斗争中协调一致，情同手足。所有的人都是仇敌，所有的动物都是同志。”

虽然老麦哲在做完演讲的三天后就“在安睡中平静的死去”，但这位精神领袖的话所带来的影响无疑是极具震撼力和冲击性的：“给庄园里那些比较聪明的动物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生活观念”。革命的准备工作已经在庄园里的各个角落悄悄地进行。由于猪“被一致认为是动物中最聪明的，”所以，“训导和组织其他动物的工作，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们身上。”这其中，三头杰出的公猪---拿破仑、斯诺鲍和斯奎拉---用心琢磨将老麦哲的训导发挥成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称之为“动物主义”。他们主导了反对人类的起义，带领鸡鸭鹅牛马羊等其他动物，反对庄园的老主人琼斯先生的残暴统治。起义成功了，人被赶走了，动物们成了庄园的主人。

革命胜利之后，作为领袖的拿破仑们马上把“曼纳庄园”起了个神圣的名字----“动物庄园”，宣告了这里是完全由动物们当家作主的新的国度。不仅如此，领袖们还宣布，“经过过去三个月的研讨，他们已经成功地把动物主义的原则简化为‘七诫’”，对所有动物作出了庄严的承诺。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内容是：“凡靠两条腿行走者皆为仇敌”，“所有的动物一律平等”……显然，“七诫”中充满了平等的精神和纪律的意识，这些，是原来的“曼纳庄园”所从来未曾有过的。新的制度建设工作也立即展开了：动物们早餐后，有一项每周都要举行的仪式，从不例外。先是升旗，然后是所有动物列队进入大谷仓，参加一个名为“大会议”的全体会议，在这里将提出和讨论各项决议，规划出有关下一周的工作。在斯诺鲍的主持下，动物们相继成立了“动物委员会”、“产蛋委员会”、“洁尾社”、“野生同志再教育委员会”等组织，过起了可圈可点的政治生活，甚至还组建了一个读写班，为动物们进行文化扫盲。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一种全新的生活已经随着革命的胜利降临到这片土地上。

2.收获跳蚤----革命的异化

相比起以前的生活而言，“动物庄园”的确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革命成功之后，动物们付出了巨大的艰辛，“整个夏天庄园的庄稼活儿干得像钟表运行一样准确。动物们个个兴致很高，他们从来没想到日子会过得这么幸福。吃每一口食物都让他们感到极大的、实实在在的快乐，因为他们吃的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准备的粮食，而且是通过自己的劳动生产出来的，不是过去吝啬的主人施舍给他们的。

然而，动物庄园的一切，却都在悄悄地发生改变。小说对革命一步步的异化，做了深刻而充分地描写。

首先便是动物庄园内部血腥的大清洗。作为革命领袖的拿破仑和斯诺鲍，早在革命之初就暴露了他们之间的不和，在“大会议”上，“无论其中一个建议什么，另一个就准会反其道而行之。甚至对已经通过的议题，……他们也是同样如此”。在是否修建风车的问题上，二者的矛盾达到了白热化的顶点。虽然斯诺鲍在决定动物庄园生死存亡的“牛棚战役”中曾立下了赫赫功勋，在动物们中有着崇高的声誉。但毫无城府的他最终还是败在了心机重重的拿破仑手下。对于是否进行风车工程，动物们进行了大会表决。就在斯诺鲍以为他雄辩的演讲已经使得投票结果不言自明胜券在握的时候，拿破仑放出了他一直偷偷豢养的“近卫军”：九条“颈上戴着铜钉脖套的狰狞大狗”，把斯诺鲍永远的赶出了动物庄园。更有甚者，在风车倒塌，庄园的经济形势日趋严峻之后，为强行推行既定的政策，树立自己的政治权威，拿破仑不惜大肆杀害同类，对的动物们痛下杀手，如造反的母鸡，表示不同意见的四口小肉猪，偷吃粮食的鹅，往饮水池撒尿的山羊等等。“就这样，供认罪行和判处死刑一直继续下去，知道拿破仑脚下积起一堆尸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通过血腥的手段，拿破仑终于成功地把恐惧牢牢地植入了动物们的心里，“一切动物都不许杀害其他动物”的神圣诫条完全被抛在了脑后。

伴随着屠杀的是对舆论的控制。我们知道，语言除了具有表达的力量外，更主要的是具有构建事实的能力。因此，控制了舆论也就等于控制了思想。动物庄园中的宣传机器—斯奎拉对此运用得可谓是得心应手。例如他不断根据统治集团的利益和需要来改写历史，垄断动物们的意识形态，不仅使动物们的历史记忆被完全磨灭，同时配合着恐怖高压，使幸存者们对暴政和公开的丑剧不再感到惊奇。以至于曾经的“七诫”变成了“一诫”---“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动物们也安之若素。再比如他反复与动物们灌输庄园的今昔对比，因为愈是把过去的处境描述得可怕可怖，那么其实很成问题的现状也就愈是显得美不胜收。这既混淆了是非，又强化了简单的二元思维模式，从而彻底消除了潜在反对者可能与之讨论的余地。实在是典型的极权主义统治方式。

与舆论控制相配合的是造神运动。曾经的革命者，已经有着非同一般的排场：“一旦他（拿破仑）要出现在公开场合，那就不仅有狗侍卫的前呼后拥，而且还有一只黑色的小公鸡鸣锣开道”；“每逢拿破仑的生日也要鸣枪致敬了，就像其他的两个纪念日一样”。不仅如此，他称呼上也做了改变，直呼其名是大不敬的。而要称呼其为：“伟大的拿破仑同志”，而那些猪还喜欢锦上添花地给他冠以各式各样的头衔，如“动物之父”、“人类克星”、“羊的保护神”、“鸭子的朋友”等等。一头叫梅尼缪斯的猪甚至专门编写了一首名为“拿破仑同志”的长诗，开头一段是：“孤儿之至亲！幸福之源泉！赐给食物的恩主！您双目坚毅沉静，如日当空。仰望着您，啊！我满怀激情，拿破仑同志！”拿破仑对这首诗非常欣赏，把它刻在了七诫对面的墙上，诗的上方是拿破仑的巨大肖像。

在经历了这种种之后，以拿破仑为代表的猪和狗们实际上已经取得了动物庄园完全的统治权力，“和大家不同的是，猪狗这一等级的动物，都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从事劳动”，“无论是猪是狗，都还没有亲自生产过一粒粮食，而他们仍然为数众多，食欲还总是出奇的旺盛”，一个新的特权阶层的产生了。“至于其他动物，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他们普遍都在挨饿，睡的是草垫，喝的是脏水，干的是农活，冬天受寒受冻，夏天蚊蝇缠身”。

“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这个动物们曾为之努力奋斗的理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

3.回到原点-----革命的结局

书的最后，已经成为庄园特权阶层的猪们与曾经的敌人---人类---欢聚一堂、互相祝酒，在牌桌上喝酒、玩牌、作弊、争吵，革命成了无情的借口，那帮为庄园的建立付出了一切的可怜的动物在窗外吃惊地看着牌桌上的双方，“先看看猪，再看看人，又反过来先看人，后看猪，但他们再也分辨不出人和猪有什么分别了”。书的结尾可谓是故事的高潮，那头名叫拿破仑的猪，终于登上了极权统治的顶峰，成为了动物庄园的独裁者。他们不但穿上了人的衣服，和人一样双脚走路，双手拿鞭，还和人做成了生意，达成了和平条约。革命者与纲领中的敌人握手言欢，一个权力重组和利益瓜分的仪式得以完成。“革命回到了原点，前进变成了倒退”，这抖落了所谓乌托邦的最后一丝真相，宣告了曾经的理想主义的彻底破灭。

《动物庄园》生动地向我们展示了一群为了平等和自由而奋起革命的动物们再次沦为奴隶的全过程。猪们学会了直立行走，以主人自居，站在了旧时琼斯先生的位置上，而压榨却变本加厉。象征着民主共治的“动物庄园”这个名字，最终又被改回为“曼纳庄园”，这个小小的细节象征着动物们革命事业的彻底崩坏——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曾经的乌托邦理想，从建立到背叛，迅速地从起点回到了起点，可怕的政治倒退和循环强烈地暗示着一种“西西弗斯式的命运”。

4.结语

通过这部寓言体小说，乔治?奥威尔对人类社会以“革命”为名义的政权更替用文学的语言进行了归纳和总结。革命通过一步步的异化，最后蜕变成了新的暴政。新的政权并没有带来制度上的变化，新的领导者变成了新的暴君，而被卷入时代洪流的“动物们”，重新又成为愚民和顺民。小说深刻地指出了：由于掌握分配权的集团的根本利益在于维系自身的统治地位，无论形式上有着什么样的诉求，其最终结果都会与其维护社会公平的基本诉求背道而驰。如果本质上不能改变这点，那么，所谓的“革命”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罢了。

作者简介：谭广宇（1973—），男，汉族，柳州城市职业学院讲师，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广西柳州，545002）。

参考文献：

[1]乔治?奥威尔.《动物庄园》[M]傅惟慈译.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8,35

[2]苏绘泉.《动物庄园》和《1984》中极权统治方式分析[J]绥化学院学报，2008（4）139-142

[3]徐键.《动物庄园》中的极权主义[J]辽宁工程技术大学学报，2011（5）287-2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