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母亲

追忆母亲

严裕官

江苏省泰兴市元竹镇蒋堡村， 江苏省泰兴市 225412

前言：写在母亲节，致天下所有的为人母者，节日快乐！愿一切为子女辛劳奔波的妈妈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傍晚时分，我下班回到家，拿起手机刷抖音，映入眼帘的尽是“祝福母亲节快乐！”之类的话语和各种吉祥、喜庆的动作表情。由此触景生情，追忆久别母亲的怅然之感油然而生……

回想起儿时的我，由于那时尚没有推行计划生育政策，母亲生下了我们兄妹好几个。在七个兄弟姐妹中，我排在末尾，泰兴土话称之为“老罐儿”“癞巴儿”。人们常说“最惯（怜爱）莫过癞巴儿！”母亲在妥善安排好兄弟姐妹们的日常生活基础上，总是向我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多了一份比起哥哥姐姐们更为体贴入微的呵护。

虽说兄弟姐妹众多，家务活纷繁复杂，还要到生产队上工，母亲的辛苦是可想而知的，可母亲却是天生的治家能手。一日三餐，母亲都能变换着花样，调剂我们兄弟姐妹的胃口，还别出心裁地做出各种甜品小吃作为我们的零食，惹得左右邻居的同龄小孩颇为眼馋。母亲最拿手的一是红烧肉，二是水酵饼，还有一手绝活，那就是自己制作黄豆酱。一年四季，我们家烧红烧肉，勿需到小店里打酱油，妈妈用她自己制作的黄豆酱烧出来的红烧肉，那是现在的什么生抽、老抽、海天酱永远都难以企及的。

提到妈妈涨的水酵饼，虽年久未尝，但仍然让我禁不住流下了长长的口水。每到麦旺口，母亲就一早起床，开始起面发酵，为全家人的夜宵做准备。我母亲涨水酵饼，是用麦秸秆作燃料，锅具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农村中普遍使用的大铁锅。记得妈妈总是先生火将锅烧热，接着将锅抹一层豆油（那时候菜油不多，花生油只有条件稍好的人家才舍得用，动物油与水酵饼不太搭配，用得很少），等豆油冒出热气、泛出香味时，她将发酵好的面倒入锅中。由于怕用油过多，只能用文火慢慢烹制，以免酵饼发焦发糊，影响口味。母亲的伟大就在于她总能将饼烤成外黄里嫩、香脆可口，让人百吃不厌。记得每当母亲涨水酵饼时，馋嘴的我时常都会蹑手蹑脚地跟在她后面，伸长脖子往锅台上看。这时，母亲都会掰一小块饼角，塞到我嘴里，然后说：“馋猫儿，出去耍子，过一会儿家来吃！”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既是勤俭持家的能手，更是父亲的贤内助。在那物资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父亲在外的容光焕发，离不开母亲的绿叶陪衬。当时，父亲在信用社工作，有着放贷的“特权”，每天来门上找他借贷缓解家用的村民很多，可算是络绎不绝。尤其是农村人起得早，每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挑着一担猪草，还帮助我家刷猪圈（我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忙好后才隔着窗户说：“严主任，我上恁格开（你这里）来是要借点钱的哟！”母亲总是应声而起，连忙开门笑脸相迎。来人总是开口叫“大奶奶”（由于父亲排行老大，庄上人都习惯尊称我母亲“大奶奶”），并表明来意。父亲闻讯后，也是立即起身，打开黑色皮包，依照信用社规定为村民做借据。什么借款人姓名、家庭住址、借款日期、借款金额、还款日期等一一仔细填写。每当此时，外面如果再有人进来借款时，母亲都会不失时机地提醒一下父亲：“兰儿爹（这是母亲对父亲习惯性的称谓，因为我大姐叫兰儿），毛雨点子大家洒洒啊！”（意思是贷款额度有限，应当尽量多帮人救救急。）父亲都能心领神会，尽量让来人都能分一杯羹。因此，每次来借款的人都能笑呵呵离开。现在回想起来，不禁佩服妈妈的“本事”！细想起来，用妈妈的口头语就是“我嘴同心谈嘎！”你别看妈妈目不识丁，其实她善于思考，她那句经典口语，其中蕴藏着很深奥的人生哲理。因为，我们严氏家族在当时大蒋家堡是单姓，想要立稳脚跟，生存发展下去，有许许多多的不利因素。母亲权衡利弊，选择了“享下等福，结中等缘，交上等友；择平地坐，就高处立，向宽处行”的生活准则，这是何等的胸襟啊！

还记得，我到车马庄上初中时的情景，每次离开家的那一刻，母亲都会不停地往我的网线兜子里塞上各种食品。有黄面糕、桃酥、糖果儿等等，直到网兜子不能再装了，妈妈才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我走出家门。此时只要是回头向父母辞行，总会看到妈妈背过脸去，用袖子擦一下红肿的眼睛。后来才体味到妈妈当时的内心：毕竟伢儿还小，每天能不能吃得饱，换下来的衣服怎么洗等等。由于系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娘的怀抱，妈妈对我是诸多的不放心。有时打发哥哥姐姐们送些吃的、用的到学校，有时父亲也会骑上自行车到学校看我，然而更多的是母亲踮着小脚，手挽着装满食品的小篮子，汗流浃背来校看我的身影。母亲到了学生宿舍，她都是立即为我收拾床铺，将脏衣服洗好后才恋恋不舍地返家。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每周都能吃到1-2次母亲为我改善的伙食——红烧肉。只有一打开饭盒，整个教室都弥漫着特有的肉香。当时，很受同学们的羡慕，纷纷夸赞我有一位好妈妈！我那时也很自豪，总是在同学面前趾高气昂地夸赞母亲。

再记起我离开家人，远赴盐城读高中的情景，那真是愁碎了母亲的心。那时候唯一的通讯工具是书信往来。每个月我都能收到家里给我的来信，里面说得最多的就是“妈妈对你放心不下”等类似的内容。每当读到家里的来信，仿佛看到母亲站在门前的小路上，眺望着我能出现在村口。遗憾的是，我未能如父母亲所愿，学业无成，很是伤透了父母的心。现在每每想起，总觉有愧于心。

母亲虽然平凡，可她历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含辛茹苦地养育了我们兄妹，操劳着整个家庭，力求让每个孩子都能风风光光、成家立业，真正尽到了天下所有的母亲所能尽到的责任和义务。然而，母亲的晚年生活并未如我们所愿。年轻时持家的含亲茹苦，熬尽心血，到老来本应过上颐养天年的幸福生活，但由于年轻时长年累月的劳作让母亲的身体落下了各种病痛，致使她的晚年终日卧病在床。虽然那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的生活也日益变得富裕，父母的饮食起居也得到了相应的改善，但长年的病痛折磨，用药无效，使得母亲的身体日渐消瘦。尤其是临终前的四年里，年迈的母亲全身麻木瘫痪在床，骨瘦如柴，苍白无力的面孔让我至今想起来都会黯然泪下。现如今，母亲离开我们已有五年之久。每逢初一、月半敬菩萨、供祖宗，看到母亲慈祥的遗像时，总有一番心酸在心头！

我的母亲身高仅1.56米左右，身材也不算伟岸，还保留着封建社会遗留的产物——三寸金莲（裹过的小脚）。可她却坚毅地站在父亲的背后，承载着红花帮衬绿叶之职能，更是坚定地带领着一家人鏖战风雨、笃定前行。母亲的言传身教，对我们兄弟姐妹的成长、做人、做事都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故而，我要说，天下间唯有母亲最伟大！因为母亲是家的全部，家的希望， “有娘就有家”，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谨以此献给天下所有的母亲！

2022年母亲节于灯下